第46章 求放过

更何况，自家府医那点三脚猫的医术，着实令人不敢恭维。反倒是上次沈青笠那厮登门诊治后，元赫的病情确如枯木逢春，肉眼可见地好转。
几番天人交战，权衡利弊之后，林氏这才强压下胸中那团无名业火，勉强放缓了语气，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如此说来，倒是要多谢沈公子了。”
沈青笠闻言，如蒙大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不敢怠慢，连忙弯腰上前，殷勤地示意随从赶紧呈上他的宝贝药箱，然后神情肃穆地从中掏出一个被他视若珍宝的瓷瓶。
这可是他的压箱底的灵丹妙药啊！平日里连他自己都抠抠搜搜，舍不得轻易动用，可眼下为了救宋元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青笠心疼地倒出几滴，仅仅几滴，浓郁得化不开的药香瞬间便充盈了整个房间，令人闻之精神一振。
可转念一想，救人如救火，吝啬不得！他一咬牙，索性将瓶子里剩余的药液全都倾倒了出来，一滴不剩！
经过沈青笠一番小心翼翼地诊治，宋元赫那张原本苍白得像一张纸的俊脸，总算是恢复了几分血色。
林氏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眼见着他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她连忙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宋元赫的手，轻声呼唤道：“璟儿，我的儿，你醒醒啊，娘在这儿呢！”
宋元赫缓缓地睁开那双迷离的眼睛，起初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很快就聚焦在了林氏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脸上。
他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一般，“娘，您别担心，我没事……”
听到这句话，林氏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总算稍稍放回了肚子里，激动得差点当场老泪纵横。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却听宋元赫突然轻轻地唤了一声，“安平……”
声音虽然微弱，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林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知今日这事儿，怕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默默地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沈幻珊神色复杂地走上前，一双美眸中情绪翻涌，让人难以捉摸。
宋元赫见状，忙不迭地哀求道：“安平，你要相信我！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他语气急切，生怕沈幻珊不相信他。
沈幻珊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宋元赫，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良久，她才终于缓缓地开口，声音轻柔得像一缕微风，但语气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决绝。
“和离吧……”
她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宋元赫的心头，震得他头晕目眩。
宋元赫闻言，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一般，瞬间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不可置信，仿佛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若不是刚才沈青笠及时给他灌下去一堆药，恐怕他又要再次昏死过去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幻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道：“安平……难道你……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他的眼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
沈幻珊并没有回答宋元赫的质问，只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曾经盛满柔情的眸子，此刻却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没有丝毫温度，只剩下无尽的失望与决绝。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仿佛要将所有的前尘往事，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随着这口气一同吐出来，彻底了断。
而后，她的目光骤然一寒，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宋元赫，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为了能够和你在一起，我沈幻珊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牺牲了多少东西？这些，你真的都知道吗？”
“两年前，我沈幻珊情窦初开，一颗芳心全都系在了你宋元赫的身上，满心满眼都只想嫁给你！可结果呢？你们忠信侯府嫌我沈家门第太低，觉得我高攀不起你们侯府的世子爷，硬生生地将我拒之门外！”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仿佛在嘲笑自己当初的天真和痴情。
宋元赫默默地听着，心如同被一把钝刀慢慢地切割着一般，疼痛难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当年的确是他对不起她，是自己辜负了她的深情厚意。
可那时他毕竟年纪尚轻，羽翼未丰，而且侯爷又一向强势霸道，根本不容许他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他据理力争过，也曾试图反抗过，只是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委屈。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深爱着自己，如今却对自己失望至极的枕边人，宋元赫的心里涌上无尽的愧疚和悔恨，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听着沈幻珊顿了顿，继续控诉着他的罪行。
“一年前，你身染重病，昏迷不醒，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为了救你，我不顾世俗的眼光，自愿冲喜，甚至不惜低声下气地去恳求侯爷，这才好不容易求得侯府上门提亲，可谁曾想，却被我的好长姐暗中算计，鸠占鹊巢，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沈幻珊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稍微缓了缓情绪，字字泣血地继续说道。
“两个月前，我带着八十八抬嫁妆，欢天喜地、满怀期待地嫁入侯府，可你们整个忠信侯府却全都串通一气，合起伙来瞒着我、欺骗我，生怕我知道你旧疾未愈，命不久矣！就好像我沈幻珊知道了真相，就会立刻离你而去，弃你不顾似的！”
“可你们是不是忘了？早在一年之前，就是我沈幻珊主动请缨，想要嫁入侯府为你冲喜的呀！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沈幻珊就是那种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人吗？”
“过去的种种，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认了！我都可以认了！”沈幻珊从袖中掏出一块素白的丝帕，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可自从我嫁入侯府这两个月以来，可曾有过一日安宁？每日里割腕取血，用自己的血来为你入药，我甘之如饴，从未抱怨过一句。可为何我这般付出，还要受尽婆母的冷眼和苛责、小姑的冷嘲和热讽？甚至就连府中的下人都敢对我指指点点，背后议论！”
说到最后，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宛如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她只能紧紧地用手中的丝帕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双肩还是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顾氏见状，连忙上前轻轻地扶住了她，将她搂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让她稍稍得到一丝安慰。沈幻珊靠在顾氏的肩头，缓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然后才哽咽着继续说道。
“若不是今日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我的好夫君，堂堂的忠信侯府世子爷，竟然早已心有所属，另有所爱……既如此，我沈幻珊也不愿意再自取其辱，继续留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
“我们……和离吧……”
沈幻珊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虚脱无力地靠在顾氏的身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听完沈幻珊这番有理有据、饱含血泪的控诉，一向强势霸道的林氏也不禁有了一瞬间的动容。
她不禁在心底暗暗问自己：难道……难道自己真的错怪她了吗？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冤枉了这个善良的女子吗？
而宋元赫那边，早已如同遭受了一道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他心中的疼惜和怜爱，此刻早已化作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将他彻底吞噬。
终究……终究还是他辜负了他最爱的安平，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想到这里，宋元赫猛地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离他而去！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不！安平！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然而，沈幻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疲惫和决绝，仿佛已经对他彻底失去了希望。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和疲惫，“放我走吧……璟郎……我求你……放过我吧……”
这一瞬间，宋元赫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裂开来一般，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