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鸩血之谜

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萧熙光的心脏，他俊美的面庞刹那间失去了血色。她，不能有任何闪失！必须立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紧紧闭上双眼，竭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再次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锐利。他缓缓抬首，目光越过重重宫墙，遥遥望见钦天监监正楚修远正神色匆匆地步入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书房。

“楚修远！你好大的胆子！”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猛然响起，龙案之上，明黄色的奏折被萧廷烨狠狠扫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刚刚踏入殿内的楚修远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浑身一震，他如同被狂风吹拂的落叶般，瞬间跪伏于冰冷的地面，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陛下息怒！微臣实在不知所犯何罪，竟惹得龙颜震怒！”

萧廷烨面色铁青，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阴鸷地盯着匍匐在地的楚修远，语气森寒，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朕问你，太子萧熙光，还有几日阳寿可活？”

楚修远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回禀陛下，依星象所示，太子殿下……尚有一年寿数。”

“一年？”萧廷烨发出一声饱含讥讽的冷笑，“可笑至极！朕方才亲自为太子诊脉，他的身体不仅没有丝毫衰败之象，反而隐隐透着一股生机！楚修远，你作何解释？莫非你这钦天监监正，竟是个只会妖言惑众的废物不成！”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抓起手边一串通体圆润的佛珠，狠狠地朝着楚修远的方向砸去，那佛珠带着君王的怒火，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楚修远丝毫不敢躲闪，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击，沉重的佛珠砸在他的额头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即滚落在地。他顾不得额上传来的疼痛，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说道：“微臣确实不懂得医理脉象，但臣近一年来，每夜都亲自登上观星台，仰观天象。那代表太子殿下的星辰，其光芒的确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黯淡，这绝不会有错！”

听到楚修远如此笃定的话语，萧廷烨心中翻腾的疑虑才勉强被压制下去。他紧锁眉头，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陷入了 দীর্ঘ久的沉默之中。

楚修远依旧跪在地上，周围静得可怕，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额头上的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滴落在地，但他却连抬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萧廷烨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朕暂且信你。但你最好记住，倘若朕发现你胆敢欺瞒朕，朕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微臣不敢！微臣绝不敢欺骗陛下！”楚修远连忙再次叩首，将头埋得更低了。

萧廷烨眼底的幽暗如同无底的深渊般深邃，他沉默地看了楚修远一眼，然后略微抬手，示意他退下，“退下吧。”

“谢陛下隆恩。”楚修远如蒙大赦，颤抖着起身，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在离开皇宫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关雎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萧廷烨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书案后，单手支着额头，深邃的目光中充满了思索。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唤了一声，“主子！”

萧廷烨微微抬起手，示意黑衣人靠近。那黑衣人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他的耳边，压低声音，将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

听着黑衣人的低语，萧廷烨原本微眯的双眼猛然睁大，一道锐利的光芒瞬间划过他的眼底，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带着几分狠厉的冷笑，“哦？竟有此事？当真？”

黑衣人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连忙更加恭敬地回答道：“回禀主子，千真万确！是太医院院首沈青笠亲口所说。”

“据沈青笠所言，就在几日前，太子殿下夜闯沈府，不仅惊扰了沈家人，还踢伤了沈夫人。另外，他还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太子妃的医术似乎并不逊色于一年前进宫侍疾的那位安平乡君，最重要的是，太子妃的血液，竟然能够……解百毒！”

萧廷烨听到“安平乡君”这四个字，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嫌弃之色，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安平乡君？这是什么身份低微之人，也配入朕的耳？”

黑衣人连忙解释道：“回禀主子，这位安平乡君就是一年前跟随沈青笠一同进宫，为太子殿下侍疾的那位医女，也是沈青笠的二女儿。”

萧廷烨这才恍然想起确有此事，他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哼，果然是一家子沽名钓誉之辈。”

随后，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嘴角的冷笑更深了几分，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的光芒，“有意思！朕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这楚修远的观星之术更为精妙，还是这沈家女子的医术更高一筹。不必着急，先派人严密监视着，一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朕禀报。”

黑衣人领命，身形再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之中。萧廷烨重新靠回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之中。

……

太子府邸门前，侍女木香早早便在此等候。当她远远望见萧熙光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近时，立刻转身，快步跑回府内禀报。

正在房内焦急等待的沈瑶瑶听到木香的通报，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瞬间涌上心头。她顾不得其他，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冲向书房的方向。

终于，就在书房厚重的木门即将完全关闭的那一刻，沈瑶瑶奋力上前，手臂一伸，稳稳地撑住了门缝。

“等一下！”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书房内，萧熙光原本就紧皱的眉头此刻更是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俊美的脸庞布满寒霜，仿佛覆盖了一层冰冷的寒冰，显然下午的事情依旧让他余怒未消。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沈瑶瑶一眼，那眼神冰冷而疏离，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后，他再次用力想要将房门关上。

沈瑶瑶见状，心中一急，下午在沈府受到的那股子闷气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担忧和焦灼。她生怕萧熙光再次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情急之下，干脆紧紧闭上了双眼，语速飞快地将之前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一股脑儿地倾倒了出来。

“今日，沈青笠约我午时在珍馐楼见面！他还拿出了我娘亲写给我的亲笔书信，说是要用那封信跟我交换一瓶血！我从小就从未见过我的娘亲，一时之间实在没能忍住，就想着先换了信再说。可是，我也不愿意再为了沈家浪费自己一滴珍贵的血，所以偷偷用了猪血代替。至于我手上的伤口，那也是用猪血伪装出来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擦给你看……”

说到最后，沈瑶瑶的声音已经低得几乎听不见了，带着一丝委屈和恳求，语气也明显没有第一次闯入书房时那般冲动和强硬。

萧熙光听到这一番急切而坦诚的解释，原本冰冷的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紧绷着，仿佛一块未经融化的坚冰。

他略显别扭地转过头去，避开了沈瑶瑶带着期盼的目光，僵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太子妃如此有主见，事事都思虑周全，又何须向本宫解释这些！”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赌气和不悦，但仔细听来，却又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和在意。

沈瑶瑶何等聪慧，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明了——萧熙光这是消气了，只是碍于面子，不肯轻易承认罢了。

她连忙趁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鼓起勇气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那……下次殿下再生气发脾气之前，可不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断？”

然而，下一秒，萧熙光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转过身，原本缓和的脸色瞬间再次变得通红，带着一丝老羞成怒的意味看向沈瑶瑶，语气生硬地喝道：“你还想有下次？”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他狠狠地甩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沈瑶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她愣愣地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前，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人……怎么跟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说炸就炸，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出乎意料的是，萧熙光竟然主动踏入了冷清已久的幽兰殿。

他身上穿着一袭低调而精致的玄色常服，衣料上的暗纹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冷峻如霜，如同夜色中的一轮寒月，清冷而孤傲。

沈瑶瑶正在桌前细心地整理着各种药材，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连忙放下手中的药草，起身，恭敬地向来人行礼。

萧熙光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桌面上琳琅满目的药材，那些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息，他心中清楚，沈瑶瑶这是又在默默地为他的身体调配药方。

一股暖意不由自主地在他心底悄然滋生，然而，下一刻，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今日在御书房内看到的那一幕，那股暖意瞬间如同被冰雪覆盖般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疏离，他的语气也随之变得不带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