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苦口良药

“这哪是药，分明灌苦水！”
沈瑶瑶眼底波澜不惊，指尖已灵巧地将一枚润泽的蜜饯，悄无声息地藏匿于丝滑的锦被之下，掌心温热。
彼时，萧熙光那双原本如同蒙尘的古玉般黯淡的眸子，随着苏公公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槛之外，骤然间亮起一抹细微的光芒，苍白的唇角也难掩一丝上扬的弧度。
待那抹身影彻底隐没，他迅疾而又谨慎地将掌心的蜜饯，轻巧地抛入微张的唇中。
刹那间，弥漫在周遭浓郁苦涩的药味，仿佛也随之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然而，下一刻，萧熙光的面色却倏地阴沉下来，眉宇间似有阴霾聚集，语气也随之变得疏离而淡漠，“你惯常如此哄骗他人服药？”
“我……”沈瑶瑶红唇微启，正欲解释，萧熙光却仿佛唯恐听到后续之语，竟是近乎落荒而逃般地 দ্রুত离开了，那略显僵硬的背影，竟也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
沈瑶瑶再次怔愣当场。
这……又是哪般委屈上了？
她心中百转千回，疑惑丛生，暗自下了决心——这般扭捏作态绝非长久之计，务必将事情原委问个清楚明白！
然后，定要亲自为他仔细诊脉，看看他日日服用的汤药，究竟是否对症下药？药效几何？
无论萧熙光心中作何想法，在太后与皇上的眼中，她沈瑶瑶嫁入东宫，肩负的可是照拂太子的重责！
万一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她纵有十颗脑袋，恐怕也不够砍的！
念及此处，沈瑶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追上前去。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沈府来人了！”
一名下人神色匆匆地跑进殿内禀报，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沈瑶瑶闻言，黛眉微微蹙起，心中暗忖，“看来……那对渣爹恶妹，又要不安分地兴风作浪了！”
她端正了坐姿，示意将人带进来。
须臾，沈府的老管家李富贵，便一脸焦虑地 দ্রুত步踏入显得有些幽静的幽兰殿，饱满的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跑而来。
甫一见到沈瑶瑶，李富贵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言辞恳切，语气焦急万分。
“太子妃，大事不好了！老爷他……病重，求您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看啊！”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沈瑶瑶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真假。
细细算来，她嫁入太子府已近半月有余。
因太子殿下抱恙在身，大婚的一切繁文缛节皆已从简。就连新婚次日的“朝见”圣上之礼也一并省略，如此一来，三日后的“归宁”之俗，她便顺理成章地将其抛诸脑后。
说实话，她对沈家那个冰冷的府邸本就毫无好感，如今在太子府内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去关注沈府的任何风吹草动。
可她清晰地记得，出嫁那日，沈青笠分明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怎会在短短半月之内就突然病倒？
更何况，她那位身为太医的父亲，素来注重养生之道，年岁尚且不足五十。近来府中也未曾听闻有何风波，怎么会突然就一病不起，如此不堪？
沈瑶瑶心思急转，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飞速碰撞，最终，她还是假装出一副关切的神色，轻声问道：“不知老爷得了何种疾病？”
李富贵连忙躬身应道：“回禀太子妃，是突发的恶疾，病情十分凶险，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话音刚落，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难以尽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语气艰难地再次开口，“大小姐，老爷他……恐怕您会推辞不肯回去，特意嘱咐老奴带几句话给您。”
这一句话，听得沈瑶瑶心中更加确信，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老爷说，我朝向来以孝道治天下，您如今身为尊贵的太子妃，一举一动都需格外谨慎小心，切莫给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败坏了您的清誉。”
听到这里，沈瑶瑶心中已然了然——沈青笠这分明就是在装病！
他竟然还有脸面，用太子府的清誉来要挟她！
如此迫不及待地逼她回府，也不知这只老狐狸的葫芦里，究竟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沈瑶瑶红润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眸中只余一片寒凉之色。
“你且先回去，将我的话转告沈大人，就说我这边会尽快准备，择一个合适的日子，便回府探望。”
听了沈瑶瑶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李富贵却仿佛肩负着千钧重担一般，当着在场众位下人的面，一边不停地叩头，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字字泣血地哀求道：“老爷他……病重如山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还请太子妃您即刻动身吧！老奴在这里求求您了！”
望着眼前这个匍匐在地，涕泗横流的老管家，沈瑶瑶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恶与寒意。
这样的道德绑架，她再也不愿经历分毫。
自从那日在沈府提出要“自立门户”的那一刻起，沈瑶瑶便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做那个渣爹手中任人摆布的棋子了。
今日，既然他主动找上门来，倒不如趁此机会，回去将沈府搅他个天翻地覆！
反正，她若身处困境，那个所谓的家绝不会伸出援手；可一旦有任何利益可图，他们便会如同逐臭的苍蝇一般蜂拥而至，恨不得将她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吸干，每一块肉都吞噬殆尽。
倒不如趁此机会，与他们彻底决裂，从此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地活着。
就算将来在太子府待不下去了，她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另谋出路，绝不再受制于任何人。
下定了决心之后，沈瑶瑶素手轻轻一挥，语气平静地说道：“不必再磕头了，我这就随你回去。”
说话间，沈瑶瑶便吩咐身边的木香，去向萧熙光简单禀明情况，得到他的允许之后，这才带着木香，神色匆匆地赶回了沈府。
此时的沈府之内，笼罩着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气氛。
一进门，李富贵便直接将沈瑶瑶引入了怀仁堂。
只见沈青笠正虚弱地躺在雕花木榻之上，面色苍白得如同毫无生气的纸张，一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人触目惊心。
就连一旁站着的，与沈青笠素来交好的太医院同僚胡太医，也面露难色，眼神中似有几分不忍之色。
见了沈瑶瑶，众人只是简单地行了一礼，便各自站定。
可沈瑶瑶却仿佛视若无睹一般，径直朝着病榻上的沈青笠走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青笠枯瘦的手腕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却突然横在了她的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瑶瑶，你如今已是尊贵的太子妃，即便他是你的生身父亲，有些事情也有所不便。更何况，胡太医已经仔细诊治过了，你父亲这病来势汹汹，恐怕是……”
顾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话语说得含糊不清，却又意有所指，甚至还不忘抬起手中的丝帕，轻轻拭了拭眼角那似有若无的泪痕。
沈瑶瑶原本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白皙的脸庞上，一丝愠怒之色缓缓浮现，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锐利地径直对上顾氏那张挂着哀愁，实则却分明透着一丝算计的脸庞，语气冰冷地沉声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