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太子，戏精

夜，寂静得仿佛连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感。

良久，雕花繁复的床榻之上，传来一声极轻的窸窣之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紧接着，一道略显低沉，却带着与生俱来尊贵的声音缓缓响起，语调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与极力压抑的别扭：“本太子既已赠出，断无收回之理！你若觉其碍事，丢弃便是，何须禀告于我？”

沈瑶瑶闻言，清澈的眸中疑惑更甚。如此强硬之言，出自堂堂太子之口，为何竟隐隐透着一股难言的……委屈？

未等她细细琢磨，须臾之间，萧熙光已 swift 地起身下榻。

只见他衣袂轻扬，身姿挺拔，瞥见沈瑶瑶脸上并无丝毫挽留之意，竟是头也不回地朝着殿门而去，那背影，决绝得近乎无情。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阖上，皎洁的月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温柔地洒落在沈瑶瑶如玉般的容颜上，却映衬出她满脸的迷茫。

这位太子殿下，心思竟是这般令人难以捉摸？

原以为，今夜的大婚之夜，又将如同上次那般，在剜心泣血的煎熬中度过。

却不曾料到，今夜不仅免去了那噬骨之痛，就连本应伺候之人，也这般莫名其妙地离去。

沈瑶瑶实在无法理解萧熙光的意图，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困意也逐渐占据了她的心神，索性不再费力思索，独自一人躺在那张华丽的雕花喜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太子府内便响起一阵急促而略显尖锐的脚步声。

一道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响彻府邸的每一个角落：“陛下口谕，太子妃接旨！”

沈瑶瑶闻声，顾不得梳洗打扮，匆匆走出寝殿，恭敬地跪拜在地，聆听圣旨。

“太子殿下偶感不适，新婚之仪一切从简，望太子妃务必以殿下龙体为重，悉心照料。”

话音未落，便见一队队宫人，手捧着雕刻精美的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之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世所罕见的珍贵药材。

有散发着古朴气息的千年灵芝，有须根遒劲的万年人参，更有来自遥远海外的奇珍异宝，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竟似为府内的花草都增添了几分蓬勃的生机。

“此皆太后娘娘与圣上对太子殿下的慈爱之心，特意恩赐，望太子妃能够精心照料，助殿下早日康复。”

领头的太监一边说着，一边用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轻轻扫过跪在地上的沈瑶瑶，眼神之中，既有几分考量，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沈瑶瑶毕恭毕敬地叩首谢恩，待送走了前来传旨的太监一行人后，方才转身回到了幽兰殿。

推开殿门的那一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映入她的眼帘。

萧熙光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重新躺回了喜床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沈瑶瑶心中猛地一沉，连忙上前，想要探查他的情况。

然而，她的指尖还未触及他的脉搏，便见原本双目紧闭的萧熙光猛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邃而锐利，看得沈瑶瑶心头一惊。

待看清眼前之人是沈瑶瑶时，他紧绷的面容才稍微缓和了几分，原本僵硬的下颌线条也渐渐放松下来，眼底那抹还未完全褪去的尴尬，瞬间被一股冰冷和生硬所取代。

“那些药材，本宫看着心烦，你好好收着便是。”

沈瑶瑶微微一怔，望着萧熙光那张阴晴不定的俊颜，心中如同翻江倒海般涌起无数思绪，却最终只敢小心翼翼地藏匿在眼底深处。

几番思量后，她还是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提醒道：“那可是太后娘娘和皇上……”

还不等她将话说完，萧熙光便语气极为不耐地厉声打断道：“让你收着，你收着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沈瑶瑶秀丽的眉宇之间，倔强地闪过一丝忧虑，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鼓起勇气，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问道：“那殿下的身子……可还安好？”

萧熙光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几分，几乎是压抑着怒火，低吼出声：“本宫没病！”

又是这句话。

沈瑶瑶身负救治太子的重任，不敢妄加揣测，索性将心中的疑惑直接挑明了说：“所以，太子殿下是在……装病？”

闻言，萧熙光的脸色变得复杂难辨，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沈瑶瑶，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在汹涌。

半晌，他烦躁地扯了扯盖在身上的丝绸锦被，似乎想要借此驱散胸中那股莫名的郁气，最终，像是带着几分赌气般开了口：“还不是因为你……”

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生生咽了回去。

这半天挤出来的半句话，让沈瑶瑶心中的困惑更深，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追问道：“因为我？”

然而，萧熙光显然已不愿再对此多费唇舌。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翻腾的波澜，语气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你只需记住，本宫安然无恙便是。”

说完，他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害怕泄露出更多的真实情绪，便匆忙起身，留下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便决绝地离开了。

……

接下来的几日，沈瑶瑶很快便察觉到，这太子府中的日子，比起她在忠信侯府时，简直要好过太多。

府中的每一个人，上至年迈的管家，下至年轻的侍女，都对她这位新晋的太子妃毕恭毕敬，衣食住行各方面都照顾得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而太子的生母宸妃，常年深居皇宫内院，若无特别旨意，外人不得轻易觐见，因此，沈瑶瑶至今也尚未有机会拜见这位婆母。

如此一来，她在太子府中，既无需晨昏定省地侍奉公婆，也不必小心翼翼地伺候夫君，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清闲自在。

她唯一的困惑与不解便是：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在人前，他总是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这副病弱的模样，引得一众下人们伺候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然而，每当只有她与他两人独处的时候，他身上那份病态的虚弱感，又会如同清晨的雾气一般，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若不是她本身就具备着身为医者的基本判断力，她几乎都要怀疑，萧熙光是不是在故意隐瞒病情，讳疾忌医！

不过，他这病装得也着实有些辛苦。

或许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又或许是出于其他的某种原因，宫里每日都会派遣御药房的苏公公亲自前来太子府，监督太子殿下按时服用汤药。

一碗碗颜色浓黑，气味苦涩的药汁，被小心翼翼地端到那位“久病缠身”的太子殿下面前，必须亲眼看着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药汁饮下，苏公公才能安心地回宫复命。

这日，幽兰殿内，萧熙光如同往常一样，在众多宫人的小心服侍下，端起药碗，准备饮下那苦涩的汤药。

不知是今日的药煎得格外苦涩难耐，还是萧熙光实在已经忍受到了极限。

只见他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清晰的“川”字，眼角的余光却十分不自然地朝着站在一旁的沈瑶瑶瞥了一眼，嘴里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带着一丝委屈，声音极轻地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