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断亲

屋内光线昏暗，沈瑶瑶倚靠在窗边，指尖摩挲着手中的药草，嘴角却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听到沈青笠的声音，她柳叶般的秀眉轻轻一挑，语带嘲讽地开了口：“哟，这不是咱们太医院的院首大人吗？千金病了，不自己诊治，反倒来寻我这个被休弃的女儿，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同僚们笑掉大牙？”

沈青笠看着眼前清冷倔强的女儿，脸上浮现出几分难色，语气也软了几分：“青儿，你自小便跟随我学习医术，天资聪颖，又得天独厚的灵药圣体，为父更是倾囊相授，你的医术早已……”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憋出一句，“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接着，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南儿终究是你的亲妹妹，你医术如此高明，你的血更能医治百病，就当爹爹求你，回去割些血救救她吧。”

沈瑶瑶闻言，眼底的嘲讽更甚，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她可曾拿我当过亲姐姐？”

沈青笠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瑶瑶一声冷厉的“够了！”打断。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自从被休弃的那日起，我沈瑶瑶便发誓，此生绝不会再轻易以血救人！”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凌厉，“沈幻珊不过是急火攻心，一时昏厥罢了，几副良药下去，再静心调养，自然能够康复，父亲又何苦如此逼迫我剜肉割血？”

她目光如炬，直视沈青笠：“她沈幻珊是您的掌上明珠，可我沈瑶瑶，难道就不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吗？”

沈瑶瑶的话锋巧妙地避开了自己，直指沈青笠的偏心，让他瞬间感到一阵寒意，进门前那仅存的一丝愧疚也烟消云散。他几乎是本能地厉声呵斥道：“放肆！简直跟你娘亲一样，冥顽不灵！”

“对！”沈瑶瑶毫不示弱地回击，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所以，劳烦父亲大人以后不必再来我这里白费口舌了！”

沈青笠被她噎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拂袖而去。然而，转念一想，若是不能劝回沈瑶瑶，一旦此事传到圣上耳中，自己的仕途恐怕就彻底完了。

他不得不再次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丝谄媚又虚伪的笑容：“青儿，方才为父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南儿的病，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音刚落，他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爹爹我筹谋多年，终于得到圣上青睐，如今更是为你赐婚当今太子！这等荣耀，实乃我沈府之幸，也是我沈某人之幸啊！”

他试图用荣华富贵打动沈瑶瑶：“青儿，别再耍小性子了，跟为父回家吧！为父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

沈瑶瑶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风光大嫁倒也不必，只要父亲答应将我娘亲的嫁妆，一分不少地归还给我，我自然会回去。”

沈青笠见沈瑶瑶的态度有所松动，连忙连声应道：“好好好，一定还，一定还！”说着，就要吩咐下人搬东西。

“不急！”沈瑶瑶却突然厉声制止，目光锐利地盯着沈青笠，“等父亲将娘亲的嫁妆单子，原原本本地送到我这里，再搬也不迟！”

沈青笠没想到沈瑶瑶对他的戒备竟然如此之深，一时之间有些骑虎难下。可事关自己的前程，他不得不答应，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悻悻然地离开了小院，回到了沈府。

没了沈瑶瑶，沈青笠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将一碗碗珍贵的汤药灌入沈幻珊口中。几日后，沈幻珊果然醒了过来。然而，她一开口，却是字字泣血，充满了不甘与怨恨：“爹爹，娘亲，为什么偏偏是她！沈瑶瑶那个二嫁的妇人，凭什么能得到圣上赐婚！”

她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恨意，近乎嘶吼：“我恨！我好恨啊！”

沈青笠轻轻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眉宇间满是无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父只问你一句，侯府世子，你是嫁，还是不嫁？”

沈幻珊眸中妒火熊熊燃烧，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与太子妃之位相比，区区侯府世子夫人……简直是天大的屈辱！”

一旁的顾氏见状，连忙上前，柔声细语地劝慰道：“南儿，眼光要放长远些。圣上可不止太子一个儿子！世事难料，有时候，站得太高，未必是好事。”她顿了顿，继续劝道，“更何况，她沈瑶瑶还是个二嫁之身，定然会被皇家嫌弃的！如今，侯府世子已然痊愈，前途无量，对你，也算得上真心实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然而，无论顾氏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沈幻珊依旧无法释怀。

沈青笠终是不忍女儿如此痛苦，这才将自己多日以来打探到的消息和盘托出：“为父已经探知，两年前太子遇害后，身体一直未能痊愈。圣上忧心其龙体，隐隐有易储之意。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此次赐婚，恐怕也有冲喜之嫌，其中凶险难以预料。倒不如嫁入侯府，将来不论谁登上皇位，你都是名正言顺的诰命夫人！”

听完顾氏和沈青笠的分析，沈幻珊虽然心中有所触动，但依旧难以平复心中的嫉恨。一行不甘的泪水滑落脸颊，她最终还是勉强收敛了心思，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一切，便听凭爹娘安排吧。”

……

秋意渐浓，沈府的书房内，烛火轻轻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沈青笠端坐在书案之后，手中紧紧握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礼单，那是十几年前的旧物，记载着沈瑶瑶生母的嫁妆。

看着眼前这份长长的嫁妆清单，沈青笠的眼中充满了挣扎与算计，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声的风暴在他眼底涌动。终于，他眼神一凝，指尖轻轻一弹，那张泛黄的礼单应声而断，一分为二。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大半截下，仔细地叠好，重新锁回了书桌隐蔽的暗格之中。

翌日清晨，沈青笠揣着那半截残缺不全的礼单，迈步走进了沈瑶瑶居住的偏僻小院。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扉，脸上刻意堆起一副慈父的笑容，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青儿，爹爹来接你回家啦！”

沈瑶瑶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草，缓缓起身，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寒光射向沈青笠，嘴角带着一丝讥讽，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娘亲的嫁妆单子带来了吗？”

沈青笠轻轻晃了晃手中那张泛黄的纸张，如同献宝一般递到沈瑶瑶面前：“拿好了！”

沈瑶瑶接过那薄薄的半截礼单，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猫腻，眼底的寒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