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孽缘!

“苏大人这般鬼祟，莫不是转了性子，不似平日里口中高谈阔步的君子作风？” 汪雅柳眉轻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苏明闻言，薄唇轻抿，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君子之名，衡愧不敢当。”

他眼眸微垂，遮掩住眸中复杂的情绪，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我只是想远远看她一眼，确认她安好便心满意足。至于相见……或许，她并不愿意见到我。”

汪雅瞧着他那落寞的神情，黛眉微蹙，似是明白他心中顾虑，忍不住劝慰道：“苏大人不必多虑，阿汐她从未怪罪过你。更何况，当年阿洛之事，与你并无干系，而你母亲她……”

新帝登基之后，苏锦汐曾与苏明有过一面之缘，那次见面，她将当年苏锦乐走失的真相，尽数告知了苏明。

苏锦汐并未亲自审问苏万全与余氏，而是选择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坦诚相告于苏明，让他亲自去追寻真相。

后来，苏明究竟是如何做的，外人无从得知。但最终，余氏还是将当年的罪行交代得一清二楚。正如苏锦汐所猜测的那样，苏锦乐的走失，的确是余氏一手策划的阴谋。

余氏天性贪婪，而苏万全又平庸无能。自她嫁入苏家后，便一直过着清贫的日子。当她得知苏锦汐的父亲留下了巨额的财富，又得知苏锦汐与萧家定下了婚约，心中的贪欲便如野草般疯长，再也无法抑制。

余氏本就心肠歹毒，视财如命。她又怎肯将到手的利益拱手让人？若是苏锦乐长大成人，苏家就必须将他父亲留下的财产如数奉还。但若是苏锦乐不在了，那么所有的财产，都将落入他们手中。

怀揣着这般歹毒的心思，余氏便开始计划着如何“解决”苏锦乐这个眼中钉。

苏万全起初并不答应，他心中尚存一丝良知，狠不下心肠对一个孩子下手。然而，在余氏的不断怂恿下，又眼馋着苏锦汐父亲留下的巨额财富，最终，他竟鬼迷心窍地默许了余氏的计划。

苏万全唯一残存的“慈悲”，大概就是不准余氏亲手害死苏锦乐，只允许她将孩子弄丢。

当苏明质问他时，苏万全还满腹委屈地喊冤，声称罪魁祸首是余氏，而不是他。他辩解道，自己从未想过要害苏锦乐的性命，还为他留了一条活路。

苏锦汐得知真相后，恨不得将苏万全夫妇千刀万剐。

苏明一反常态，并未袒护二人。他本想将他们囚禁起来，仔细追问苏锦乐走失的细节。然而，天意弄人，关押之地突发火灾，余氏被活活烧死。苏万全虽然侥幸逃生，却被烧塌的横梁砸断了腰脊，从此只能像个活死人一般，瘫痪在床，无法动弹。

此事之后，苏锦汐便不再追究。

苏明本应丁忧守孝，可正值新旧朝廷交替之际，朝中急需人才。再加上苏明深受新帝赏识，被破格提拔进入谏院，丁忧之事便被搁置了下来。

余氏匆匆下葬后，苏万全便被囚禁在府宅深处，不见天日。

在汪雅看来，这就是恶有恶报。阿洛的事情与苏明无关，他当时远在京城，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苏锦汐也从未将此事迁怒于苏明。然而，苏明却始终耿耿于怀，无法释怀。

“我听说你一直在暗中调查阿洛的事情，不仅派人前往江南一带寻访，还去了阿汐的母家打听消息？” 汪雅语气关切地问道。

苏明抿了抿唇，语气低沉地说道：“当年之事，终究是我父母亏欠了他们姐弟。”

若非他母亲贪婪成性，若非他父亲糊涂懦弱，阿汐姐弟又怎会遭受这般命运？姐弟分离多年，阿洛至今音讯全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时隔多年，想要找到他希望渺茫。可我心中始终怀着一丝侥幸，万一……”

“万一能将阿洛找回来，或许能稍稍弥补我对阿汐的愧疚。” 苏明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与悔恨。

他们苏家，亏欠苏锦汐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汪雅听着苏明的话，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万全和余氏的确罪该万死，用恶毒二字都难以形容他们的罪行。

若非他们从中作梗，苏锦汐又怎会与苏锦乐姐弟分离？

若非他们作恶多端，苏锦汐又怎会遭受后来的种种苦难？

要说苏明全然无辜，他却享受了苏万全夫妇作恶后得来的好处，甚至还以怜悯的姿态“照顾”苏锦汐多年，让她心存感激。

可要说他有罪，他当年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又有谁能真正将那两人的罪恶，算在他的头上呢？

汪雅打破沉默，继续问道：“那你可曾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苏明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失落：“没有。时间太过久远，当年之事早已无人知晓。当年带走阿洛的人，虽然是我母亲找来的，但他们本就是那一带的拍花子，几年前因为拐卖孩童失手被抓，早已被人乱棍打死了。”

“江南一带的拍花子数量众多，即便有人经手此事，也不会有人记得十几年前的一个孩子。” 苏明的声音越发低沉。

那时候的苏锦乐，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虽然长得粉雕玉琢，惹人喜爱，但拍花子拐卖孩童时，本就喜欢挑选模样标致的孩子。他们自有一套拐卖孩童的渠道，每年经手的孩子数不胜数。

当年被余氏收买，拐走苏锦乐的人早已死去，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人记得当年的事情。

苏明还曾亲自前往苏锦汐母家所在的地方打探消息。只可惜，当年苏锦汐母亲外嫁时，娘家便只剩下了一个兄弟和父母两人。苏锦汐母亲嫁入苏家后不久，她的父母便相继病逝。

她母亲的那个弟弟，苏明虽然见过，却也一无所知。

汪雅看着苏明满脸失望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苏大人也不必太过自责，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阿洛当年就长得像个福娃娃似的，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苏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眼眸中依旧充满了落寞与无奈。

他终究是希望能够寻回一些什么，以此来弥补心中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