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胭脂累

苏锦汐身姿挺拔，宛如一株傲雪寒梅，任由珍珠小心翼翼地用软尺丈量着她的身段。她侧过脸，对着一旁闲适落座的汪雅，轻声说道：“哪里就如你所说那般厉害了？我又未曾做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她们何至于对我这般咬牙切齿？”

“还不是因为你那位谢六郎？”

汪雅示意珍珠自去忙碌，自己则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带着几分艳羡说道，“谁叫你家谢六太过耀眼夺目，更何况，你们这婚事也办得太过隆重奢华了。”

“陛下金口玉言，亲自下旨，指派宫中内侍襄助操持婚事，所有物件无一不是从宫中御赐而来，就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时常过问。这等殊荣，放眼整个京城，除了你，还有谁能拥有？”

苏锦汐静待珍珠量完尺寸，小心地将那件华美绝伦的嫁衣褪下，交给她拿出去后，方才款步走到汪雅身旁，轻叹一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未必全然是福。”

她将皓腕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玉镯轻轻褪下，放回一旁的精致锦盒之中，继续说道，“如今这般光景，尚且是因为陛下感念阿宸助他登基的恩情，可这般恩宠，并非长久之计。”

“阿宸的性子太过张扬，总想着将世间最好的都捧到我面前，可实际上，即便没有这些繁文缛节，只是简简单单地办一场喜宴，邀请亲朋好友前来，便已足够。”

汪雅深知她所言极是，也明白苏锦汐心中所忧虑之事，她轻声安慰道：“他是真心待你好。”

即便萧家再三粉饰太平，苏锦汐与谢展宸的身份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世间并非所有人都会全然相信这套说辞，暗地里嚼舌根，诋毁苏锦汐是红颜祸水、不守妇道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她握住苏锦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谢六是想竭尽所能地给你最好的，将你们的婚事操办得盛大至极，便是想要昭告天下，他对你的珍视与看重，更是要让所有人知晓，你乃是他心尖上不可触碰之人。”

“这京城中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精明狡猾至极，有些时候，单凭礼仪言辞是根本约束不了这些人的。谢六这手段，或许显得有些粗暴直接，可却是最为管用有效的。”

“他若是当真顺了你的心意，随随便便就将你迎娶进门，那才叫人看轻了你。”

这世间之事，向来就没有绝对的定论。或许眼下这些人对苏锦汐颇有微词，可只要谢展宸权势在握，且始终如一地珍视她。

那么，这些人即便心中再不痛快，再有怨言，也只能强行忍耐，甚至还要费尽心思地讨好巴结。

这便是权力的妙处。

“我觉得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就像你所说的，陛下如今百般示好，无非是为了拉拢谢六和萧家。他示好，你们便接着，该有的谦逊礼仪也不可少了。”

登基为帝之后，心思总会与往日有所不同。若是皇帝主动示好，却不予理睬，那不仅是打了皇帝的颜面，更会让新帝怀疑他们是否心怀异心。

“谢六既然如此安排，想必早已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周全，妥善安排好了，你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嫁娘便是。”

苏锦汐闻言，略微沉吟，也有些无奈。她其实也明白，谢展宸这般安排，定然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妥当，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她只是习惯了遇事多思虑几分，却也因此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无谓的思绪甩开，说道：“你说的也对。”

将那件嫁衣交给婆子送下去修改之后，珍珠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和蔼的婆子，对着苏锦汐恭敬地说道：“小姐，老夫人特意请来的奁妆婆子来替您试妆了，说是要今日定下大婚当日的妆面，以免到时手忙脚乱。”

苏锦汐瞧着那位跟着过来的婆子，只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嫁人怎么这般麻烦？”

从一大清早开始，便一直被各种琐事缠身，直到现在都未曾得片刻安宁。

汪雅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哪到哪啊？这还算好的呢，等到大婚那日，有得你累的。”

“我听我嫂嫂说，她和我哥哥大婚那天，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一直折腾到晚上。那凤冠沉重无比，压得她脖子都快要抽筋了，足足半个月都没能缓过劲来。”

苏锦汐一听，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临阵脱逃的冲动。

汪雅鲜少见到她露出这般畏惧的模样，见她一脸后怕的样子，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说道：“快去试妆吧，我好替你好好瞧瞧。”

苏锦汐即便心中万般不愿，也无法推脱，只得被拉着坐在梳妆台前。那位奁妆婆子连忙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道喜之后，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替她试妆。苏锦汐只得乖乖地闭上眼睛，任由她摆布折腾。

女子妆面本就繁复多样，更何况是用于大婚的妆容，更是精益求精，一丝不苟。

前前后后，尝试了数种不同的妆容，花费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将大婚当日的妆面定了下来。

紧接着，又开始试各种发式，搭配着高耸入云的发髻。等到一切都妥当之后，送走了那位奁妆婆子，苏锦汐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软在了床上。

她让珍珠替她轻轻捶打着酸痛的腰背，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总算是明白了嫁人的苦楚了。”

珍珠闻言，笑着说道：“这算什么苦啊？这可是六公子对您的看重呢。寻常人家想要拥有这些繁复的礼仪章程都不可得，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苏锦汐斜睨了她一眼，抬手轻轻拍了她一下，嗔怪道：“连你也敢取笑我了？”

“奴婢不敢。”

汪雅趴在苏锦汐身边，促狭地笑道：“你可别取笑你家小姐了，她这分明是在矫情呢。”

“呸，你才矫情。”

苏锦汐轻啐了一声，佯装恼怒地说道，“你现在就尽管笑话我吧，等将来你成婚的时候，看我怎么笑话你。”

“我可还早着呢。”汪雅不以为意地说道。

苏锦汐乜了她一眼，说道：“你都及笄三年了，早就该定下亲事了。先前一直被你推脱着，这事才一拖再拖。汪伯父和汪伯母可不会一直由着你，我听说伯母已经在替你张罗议亲了。”

汪雅之前退亲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汪家不可能一直纵容她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