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血染囚途

苏锦汐急欲辩解，谎称这满身血污并非他人之血，企图以此安抚惊惧的老夫人。未料，老夫人却已洞悉一切，她微抿薄唇，沉声问道：“所以，你见了小六？他们对他施加酷刑了？”

“老夫人……”苏锦汐语带不安。

萧老夫人阅历深厚，早已看惯风云变幻，她神色平静地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已近花甲之年，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什么风浪未曾见过？有何事，你尽管直言便是。”

她语气微顿，带着一丝颤抖，追问道：“小六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最后两字，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担忧与艰涩。

苏锦汐连忙安抚道：“还活着。只是豫国公与那罗瑜，一直逼迫六公子招认萧将军通敌叛国的罪证，六公子不从，他们便动用了酷刑。”

“我赶到时恰好撞见，便拿捏住杨宏的软肋，逼迫他替六公子延请大夫。老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六公子定然会平安无事。”

然而，萧老夫人并未因此放下心来。苏锦汐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昭示着谢展宸所遭受的非人折磨。即便未亲眼所见，她也能想象到那份锥心之痛。

跟随萧老夫人多年的陈妈妈，亦是眼眶微红。她看着谢展宸自襁褓之中被抱回萧家，一点点长大，此刻低声说道：“六公子向来性情刚烈，即便被打断了筋骨，恐怕也不会轻易屈服。”

苏锦汐回想起牢狱中谢展宸那副血肉模糊的模样，深觉陈妈妈所言极是。那个少年，宁可承受撕裂般的痛苦，也绝不肯低下他挺直的脊梁。

忆及牢中谢展宸浑身浴血的惨状，苏锦汐鼻尖微酸，强忍哽咽道：“六公子不会有事的，他亲口答应我，一定会回来，让老夫人等着他。”

萧老夫人眼眶瞬间泛起红意，泪光盈盈。

苏锦汐素来不忍见长辈伤心，她连忙压下心中的酸楚，问道：“老夫人，有件事，不知我能否向您请教？”

“我见那罗瑜对六公子似乎怀有异乎寻常的仇恨。此前他奉命抓捕六公子时，六公子明明并不认识他。但这次在牢中，六公子却说罗瑜曾与人下跪求饶。”

谢展宸前后反应迥异，而罗瑜审讯时也明显夹杂着强烈的私怨。

“您可知晓，六公子与罗瑜之间，究竟有何宿怨？”

萧老夫人闻言，紧锁眉头，沉思片刻：“你说小六提起下跪求饶之事？”

苏锦汐点头应道：“罗瑜对六公子下手狠毒，言语之间充满了讥讽，仿佛对六公子积怨已深。而六公子提及下跪之事后，罗瑜更是怒不可遏……”

萧老夫人黛眉紧蹙，一旁的陈妈妈低声提醒道：“老夫人，会不会是端王世子那件事？”

“端王世子？”苏锦汐满脸疑惑，此事怎又牵扯上了端王世子？

陈妈妈解释道：“端王世子幼时体弱多病，便一直养在外祖家中，直到十六岁才被接回京城。当时京中许多人都不曾见过他的容貌，更不知晓他的身份。”

“有一次，端王世子外出时，与京巡卫的人发生了冲突，因言语不合，被他们诬陷为盗贼并遭受殴打，是大公子和六公子出手相救，才解了围。”

“事后，端王府追究此事，那最先寻衅滋事之人便在端王世子面前下跪求饶，就在京城长街之上，磕了一百个响头，足足跪了三日，端王府才饶了他一条性命。”

“我记得当时六公子回来时还曾提及此事，说那人被贬了官职，发配去了戍边营地服役。”

“那个罗瑜也是戍边营的人，六公子又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会不会……他就是当年那个得罪了端王府而被贬之人？”

苏锦汐闻言，双眸微睁，心中惊讶不已，竟还有这等隐情。可是，谢展宸为何会无端提起此事？

等等……端王世子？

“祖母，如今端王府，是谁在主事？”

“端王府掌权的自然是端王，只不过端王殿下性情淡泊，向往田园生活，一年之中大半时间都不在京城。据说府中大小事务，几乎都由端王世子处置……”

萧老夫人说着说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她对上苏锦汐骤然明亮的眼神，试探着问道：“你是觉得，小六是故意提及此事，是在暗示萧家之事，可以寻求端王世子的帮助？”

苏锦汐用力点了点头：“罗瑜与端王世子有仇，而六公子又曾救过世子性命。”

“他明知提及此事会激怒罗瑜，甚至让他恼羞成怒，却依然故意说出来，那便只有可能是说给我听的。”

谢展宸绝非愚钝之人，否则上一世，他也不可能在那般绝境之中，最终还能起兵反叛，几乎颠覆了整个皇族。

刑部大牢人多眼杂，谢展宸既要防备豫国公和罗瑜，也要提防将她送入牢狱的杨宏。

倘若端王世子真的是萧家唯一的生路，那么此事除了她之外，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

可是……他怎么敢如此冒险？

苏锦汐心头一阵颤动，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

万一她没有听懂他的暗示怎么办？

万一她没有留意到他的话……

她简直想抓住谢展宸狠狠摇晃一番，他怎么就如此信任她？！

意识到谢展宸是在暗中传递消息后，苏锦汐连忙仔细回忆之前在牢中，他说的每一句话，无论是无意提及还是刻意强调，这才猛然察觉，谢展宸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已暗中提点了她许多关键信息。

比如，豫国公意图陷害萧家，伪造通敌文书。

再比如，罗瑜之前失口说出的，萧缙父子之所以会背负叛国罪名，是因为身边副将的出卖。

还有，端王世子……

苏锦汐对萧家的事情了解不多，她不敢独自妄加揣测，连忙将这些重要的线索，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萧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