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泪痕

“谢展宸……你不能……死……”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替他理顺着紊乱的气息，指尖轻柔地按压着那狰狞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从他体内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刺痛了她的眼眸。

她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迅速地从怀中摸出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颤抖着塞入他口中。药丸入口，谢展宸的呼吸却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她心急如焚，又慌忙倒出两粒，再次送入他口中。

这一次，药效似乎终于发挥了作用，谢展宸那几近停滞的呼吸，总算渐渐平稳了下来。

苏锦汐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她只觉得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浑身脱力地瘫软在地，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滑落。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还在这里！”

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喊，杨宏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口。当他看到苏锦汐抱着浑身浴血的谢展宸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箭步上前，压低声音，语带责备地道：“你想害死我啊！还不赶紧出去！罗瑜的人就守在外面，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苏锦汐紧紧地抓着谢展宸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顾不得杨宏的焦急，只是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怀中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一丝颤抖：“谢展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不能出事，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听到了没有？”

“萧家还需要你来扛起门楣，老夫人她们都还在等着你，你绝不能出事，你听没听到！！”

然而，谢展宸却毫无回应，如同沉睡的雕像，一动不动。

苏锦汐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她手心冰凉，用力地掐着他的人中，试图唤醒他。紧抿着唇，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大滴大滴地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谢展宸，你撑住，你不能死……你别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绝望，也带着深深的期盼。

谢展宸只觉得脸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捏碎一般。他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沉重如铅。过了许久，他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有些迷蒙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庞。

“别……别掐了……”

他虚弱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一般。再这么掐下去，没死也得被她掐死了。

苏锦汐闻言，破涕为笑，眼泪糊了一脸，显得格外狼狈。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谢展宸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苏锦汐又哭又笑，见他终于缓过来了这口气，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她带着一丝赌气，带着一丝威胁地说道：“你要是死了，我就不管萧家的事情了，撇下他们一个人逃命！”

“你敢……”

谢展宸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那血色浸染的薄唇，却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他语气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护着……萧家。”

他费力地抬起手，拉着她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会死……”

苏锦汐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他说他不会死时，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朝下掉，砸在谢展宸的脸上，又滑进他嘴里，带着一丝苦涩的咸味。

“你到底走不走！”

杨宏站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踱着步子。他语气焦躁地催促道：“他死不了的，他要是真死了，罗瑜和豫国公也没办法跟陛下交代，反倒是你，你要是再不走，你就真得去死了！”

不仅她死，连带着他也得陪葬！

他顾不得许多，抓着苏锦汐的胳膊，就将人拽了起来。而谢展宸跌在地上时，就见那小姑娘泪眼朦胧时脚下一晃，险些栽倒。

“放开她……”

“…再……敢拉拉扯扯，我剁了你的手……”

杨宏脸色难看至极，恨不得骂谢展宸一句。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想逞能威胁他。

可当他对上谢展宸那双眼睛时，却忍不住的心神一颤。

少年乌发凌乱，鼻梁上沾着血迹，冷白的肌肤失了血色，几乎透明，透着一股子死人一般的冷寂和森然。那双凤眸，更像是寒潭幽泉，浸着令人胆寒的冷色。

杨宏下意识地松开了拽着苏锦汐的手。

谢展宸收回目光，对着苏锦汐虚弱地说道：“…快走吧……，别真陪着我折在了这里…”

苏锦汐看着少年说话时都喘息的样子，忍不住抿紧了嘴唇。她也知道这里不能久留，否则要是再撞上了其他人，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走到谢展宸身边，将装着救心丸的瓷瓶，塞进了他手里。

“好生藏着，万一真难受了，就吃一颗，能保命。”

“嗯。”

“别死扛着，要是他们动了大刑，就想办法拖延时间，等我救你。”

“好。”

“谢展宸……”

“嗯？”少年偏头看她，眼神温柔。

苏锦汐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又叫了他一声。

谢展宸看着她绯红的眼圈，突然就心中泛软。他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她头发，跟哄小姑娘似的，轻声说道：“走吧……”

苏锦汐点点头，这才咬牙起身离开。而等她走后，谢展宸看着手里的瓷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上面除了血迹的腥甜，还有一丝丝的咸。

那是她的眼泪。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她哭了，每次都哭的这么丑，半点不像是别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也不知道萧大哥当初，怎么就能看上这么个丑丫头……

谢展宸将口中混合着咸意的血水咽了下去，垂着眼看着手中瓷瓶，一边低咳一边笑出声，却不小心牵扯到身上伤势，疼得险些痉挛。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那痛意之后，眉眼之间全是阴鸷冷厉。

豫国公……罗瑜……

呵！

杨宏离开牢房之后，感觉到谢展宸那渗人目光不再之后，才觉得身上的温度恢复了一些。

他领着苏锦汐出去时，让她垂着头扮作府中小厮，倒也没人多想。

等避开了罗瑜留在刑部大牢外的探子之后，杨宏带着人回到了马车之上，他才猛地松了口气。

“你说说这事儿有多危险，刚才要不是我拖着豫国公他们，那牢里也没有地方藏身，你就这么被豫国公和罗瑜撞了个正着。”

“那豫国公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那罗瑜也不是个好东西，要是被他们知道我偷偷带人进去见萧家余孽，他们肯定得参我一本，到时候我一家老小都得没命！”

杨宏絮絮叨叨，满心后怕。

天知道他在外面撞见豫国公他们去的时候，差点腿软的都站不稳身子。

苏锦汐低头看着手上染着的血，袖子擦着脸上时，也染了血色，她突然开口：“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