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美人恩

“谢展宸……”

“是……我……”

那声音低哑破碎，像是从地狱深处挣扎而出，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谢展宸原本猩红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看清楚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庞时，紧绷的身体才猛然放松。

束缚在脖颈上的铁链骤然松开，自由的空气蜂拥而至。苏锦汐无力地趴在他身上，压抑不住地低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

谢展宸略带歉意地抬手，轻柔地为她抚着后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以为是那些人……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苏锦汐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谢展宸替她轻轻顺着气，虚弱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锦汐稍稍平复了呼吸，确认他还活着，紧绷的心弦瞬间松懈。刚才冲进来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我来探望你，顺便告诉你外面的一些情况。”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么不妥。她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双手撑在他身前时，却见谢展宸突然闷哼一声，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苏锦汐的手摸到了一片温热黏腻，那是刺目的鲜红。她惊慌失措地问道：“他们……他们对你用刑了？”

谢展宸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大碍，都是些小伤。”

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衣襟，想要遮掩住那片血迹，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然而，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疼得浑身颤抖，但他依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苏锦汐：“萧家现在怎么样了？老夫人她们都还好吧？”

苏锦汐连忙说道：“老夫人一切安好，府里的人也没什么大碍。陛下虽然下旨捉拿你，但是并没有牵连萧家的女眷。”

“那就好……”谢展宸的神色放松了一些。

“老夫人已经遣散了府中一部分心怀异心的下人，二少夫人也跟着齐家的人回去了。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都留在府中陪伴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也都很好。”

听到齐兰芝回了齐家，谢展宸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苏锦汐低声道：“是老夫人给了二少夫人放妻书。”

谢展宸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苏锦汐继续说道：“老夫人已经安排人前往临川扶灵，也会尽力调查将军他们的死因。”

“眼下京城里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从陛下对待萧家女眷的态度来看，至少目前为止，朝中应该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将军和大公子他们叛国。”

“你……”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你曾经跟随将军、大公子一同征战，也出入过军中。将军府里所有和公函文件，以及将军他们笔迹相关的物品，我已经和老夫人她们商议过了，全部都销毁了。”

“我担心那些人如果想要构陷萧家，找不到其他证据，会从你这里下手。”

谢展宸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她有条不紊地将府中事务安排妥当之后才赶来探望自己，他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你是觉得我扛不住严刑拷打？”

“不是。”

苏锦汐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从未怀疑过你对萧家的感情，也不认为你承受不住酷刑。”

“谢六公子虽然不是萧家子嗣，但是你的风姿才情，从来不输给大公子他们半分。我只是觉得，将萧家的前程安危全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让你独自承担牢狱之灾，对你实在不公平。”

如果可以，谢展宸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些苦难。

谢展宸愣了一下，那双狭长的凤眼凝视着苏锦汐格外认真的神情，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得到了萧家的恩惠，他们养育我长大，我就理所应当应该扛起萧家的事情。”

往日有大哥他们在，他可以肆意潇洒，不插手任何事务。

可如今大哥他们都不在了，萧家就是他的家，萧家上上下下，就是他的命。

反倒是苏锦汐……

“嫂嫂，其实你可以像齐兰芝一样离开的。”

谢展宸是第一次叫她嫂嫂，或许也是唯一一次。

苏锦汐的心中微微一颤，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我要是离开了，你怎么办？萧家又该怎么办？就算能够逃脱萧家的牵连，我也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她敛下眼眉，掩饰住眼中的水光，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懂得什么叫做一诺千金。”

“既然我答应了你会守护萧家的人，既然你也叫我一声嫂嫂，我就一定会救你出去，这也是我欠你大哥和萧家的。”

谢展宸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消退的青肿伤痕，那是之前在山中留下的。可是洗净脸庞之后，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狼狈。

她其实长得很好看，肌肤胜雪，明眸皓齿，嫣红的嘴唇轻轻抿着，透着一股倔强。像极了大哥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猫崽，只是少了那猫儿的娇憨，多了几分坚毅。

谢展宸正要开口说话，就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他脸色骤变，沉声说道：“有人来了！”

苏锦汐脸色一沉，转身就要离开。

“来不及出去了！”

谢展宸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隐约可以听清的说话声。

他一把将苏锦汐拉了回来，塞到他之前躺着的那张木板床下。

床下黑黢黢的，堆满了杂草，狭窄的空间只够苏锦汐勉强蜷缩着趴在里面。

“藏好！”

谢展宸见她躲进去之后，抬脚将旁边的枯草堆过去了一些，又抹去了地上留下的脚印。

他刚躺回木板床上闭上眼睛，牢门就“砰”的一声被人粗暴地打开了。

完了！

杨宏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双腿都在不停地颤抖。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仕途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他在心里将萧家的人骂了个底朝天，可是当他真正走进牢房之后，却愣住了。

人呢？

牢房里只有谢展宸一个人，之前进来的那个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杨宏连忙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在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顿了顿，这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他立刻沉下脸，怒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