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哼，贪生怕死就直说，何必攀扯亡夫！”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寒风般吹散了院内的僵持。苏锦汐的身影从萧老夫人的身后显现，她的目光锐利如剑，直指跪在地上的齐兰芝。

“二少夫人这话着实有趣，”苏锦汐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诮，“莫非你离开萧家，还要供奉着二公子的牌位？你口口声声说回府后五年不嫁，难道是打算五年后再嫁时，将亡夫牌位一并带去，让后来的夫婿也跟着你一同祭拜？”

齐兰芝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锦汐。霍瑾和魏婉芸也才注意到，萧老夫人的身后竟站着这么一个人。

“是……苏锦汐？”有人低声惊呼，认出了她的身份。

苏锦汐朝着霍瑾二人微微颔首，随后再次将目光转向齐兰芝，语气冰冷：“萧家如今风雨飘摇，你想要离开，人之常情。但你不该如此粉饰自己，将贪生怕死说得这般委屈可怜。你扪心自问，对得起二公子生前对你的一片情意吗？”

齐兰芝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交加，她尖声道：“你一个抛弃婚约、与人私奔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她没资格，那我呢？”

萧二夫人厉声喝道，怒视着齐兰芝，“是不是在你眼里，阿尧死了，我就连教训你的资格也没有了？！”

“母亲……”齐兰芝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萧二夫人眼神冰寒地看着她，“你想走？我偏不许！今日就算你们齐家能将东西搬出去又如何？我萧家男儿即便战死殆尽，也容不得你们这般放肆！”

“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送往京兆府！”

萧二夫人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倒要问问天下人，问问宫里的陛下，难道我萧家男儿浴血沙场，这百年的功勋，数代守护大晋的功劳，就这般不算了吗？门前守着那么多将士，竟还能让你们齐家人闯入，肆意欺辱我萧家的女眷！”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是陛下已经不打算审问就定了萧家的罪，还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株连萧家九族，以绝后患！！”

萧二夫人的话，字字如千钧巨石，砸在众人的心头。

镇国将军府护佑大晋百年，萧家上下战功赫赫，这是朝野皆知的事实。即便如今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但在朝廷一日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一日没有正式审判定罪之前，谁敢动萧家的女眷，那就是公然挑衅天下道义，军中那些将士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更何况，如今尚未审讯，就任由齐家这般折辱萧家，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寻味了。不明就里的人，或许还会以为是陛下有意借齐家之手来羞辱萧家，甚至是在未审先定罪，这整个事件的性质也就彻底变了。

眼见萧家的下人迅速围拢过来，齐家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砰”的一声，齐兰芝跪倒在地，哭喊道：“母亲这是想要逼死我吗？”

“我是应该替二郎守节，我也不该想着离开，可是……可是他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啊！难道你们非要逼着我给他陪葬吗？”

见萧二夫人依旧冷着一张脸，齐兰芝的声音愈发凄厉，带着绝望的哭腔。

“是，我无情无义，我贪生怕死，可是我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在这里！你若真想逼死我，与其等着陛下问罪牵连整个齐家，我倒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也算是如了母亲的意！”

说完，齐兰芝猛地起身，朝着身旁的花台狠狠撞去。“砰”的一声闷响，鲜血瞬间迸溅而出，触目惊心。

萧二夫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霍瑾和魏婉芸也忍不住嘴唇颤抖。

“兰芝……兰芝……”齐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扑到齐兰芝的身上，抱着血流满面的女儿嚎啕大哭，“是娘错了，是娘不该让你嫁进萧家，不该让你高攀了这种死了男人还要拉着人陪葬、黑了心肝的人家！”

她一边哭喊，一边作势要朝着地上撞去，那架势仿佛恨不得抱着齐兰芝一同赴死，“你们逼死了兰芝，也逼死我好了！我今天就和兰芝一起死在这里，也好叫天下人看看，你们萧家多年来的清贵都是假的，仗着人多势众就生生逼死我们母女两个……”

齐夫人哭闹撒泼，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够了！”萧老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喝如同炸雷般响起。

然而，齐夫人却依旧哭闹不止，毫无收敛之意。萧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愠怒，猛地挥动手中拐杖，狠狠地抽在了刚才齐兰芝撞击的花台上。“砰”的一声巨响，那沾染了鲜血的花台瞬间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齐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哆嗦，原本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你不过就是想要带着齐兰芝离开萧家，走就是了！”萧老夫人语气冰冷，带着一丝疲惫。

“母亲！”萧二夫人急声想要劝阻。

萧老夫人抬手制止了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她的心既已不在萧家，留着又有何用？我萧家还没沦落到要逼着人留下的地步！”

说话间，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几封叠好的书信，取出一封便朝着齐家人身前扔了过去。那信封轻飘飘地落在齐兰芝的脚边，上面“放妻书”三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临川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我就已经同你母亲和伯母一起写好了这放妻书，为的就是尧儿他们的尸骨运回京城之后，万一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也好提前放你们几个离开。”

萧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我萧家男儿顶天立地，无愧于天地良心，也绝不会牵连妻族一同赴死。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连这短短几日都等不得！”

短短数日，人心可见，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着实令人感到悲凉。

齐家的人都愣住了，齐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那封信。

齐兰芝看着脚边那白色的信封，看着上面工整而清晰的“放妻书”三个字，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脸色白得如同鬼魅一般。眼前仿佛还弥漫着刚才溅出的鲜血，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

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道：“这放妻书给你，带着你家中之人离开吧。从此之后，你齐兰芝就再也不是我萧家的人了。”

说完，萧老夫人缓缓扭过头，看向一旁的霍瑾和魏婉芸，将手中的另外两封放妻书递给了她们。

“这两封放妻书也给你们。萧家男丁尽皆战死，眼看着再无东山再起之势，你们若想离开，就也走吧，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一起等死。”

霍瑾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她向后退了半步，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要！”

魏婉芸也摇了摇头，默默地退到了一旁，表明了自己的心意。